半岛都市报 -A22-夕拾晚晴

汪老师,你在沙龙就在……

新闻    时间:2017年03月05日    来源:半岛都市报


汪洋近照(图片由本人提供)
年轻时的汪洋和金又新。
一辆由上海开往青岛的列车,中途停靠南京站,旅客上上下下的噪杂,并没有影响到那位安静读书的女士。直到一名活泼的年轻女孩坐到了女士的旁边,搭起讪来:“你在看书啊?看你的样子,像是有文化的样子。”
见女孩如此直率,女士不仅莞尔。她放下书,和女孩闲聊起来。
“我喜欢文学,可连像样的文艺讲座都找不到!”女孩说。
“有啊!有个办了30年的小型家庭文化沙龙,叫又新文化沙龙……”
“真的?在哪里……”
就这样,火车抵达青岛时,二人约定好:又新文化沙龙见。
后来,女孩还真摸到了沙龙的举办地点:嘉定路上的一栋居民楼里。门开了,火车上偶遇的女士热情地迎她进来——原来,她就是又新文化沙龙的组织者汪洋,沙龙里的朋友称她为“汪老师”。我们本期“晚晴”的主角,有请汪老师。
小小两居室,沙龙所在地

乍暖还寒的初春,当记者敲开汪洋家的门后,浓浓的温馨和暖意立刻把北风隔绝在身后——
两室一厅的房子不大,三人沙发和白色的橱柜把客厅围成了个半圆形,汪洋说,又新文化沙龙举办时,如果全部成员来齐,得有32人,经常出勤的有二十二三人,沙发上、餐桌前、书房里甚至卧室里的床边都会坐满了人,但很多时候还是坐不下,所以,她买了好些凳子,“平时摞在边角,人多时就全派上用场了”;
一架古朴的黑色钢琴占据了客厅的一角,钢琴上常年摆放着一瓶淡雅的鲜花,汪洋说,钢琴是学音乐的外甥留给她的,空闲的时候,她也会弹上一曲,“我本身是文工团出身,很喜欢音乐,现在也在老年大学学钢琴”。有那么两年元旦,汪洋甚至还在家里举办了场小型音乐沙龙,请来了“五人合奏”乐团,他们拉提琴,汪老师弹钢琴,别具一格;鲜花则是她从“淘宝”上下单空运来的,“每个星期店家都会按时从广州寄来”;
沙发旁边的白色橱柜上,摆放了很多属于汪老师私人记忆的老照片,有她的年轻旧照,有她与父母家人的合影,也有年轻时她与先生金又新的珍贵照片,汪老师说,当时她正在读高中,金先生在上海戏剧学院读书,他俩自小是邻居,本来,她已随着家人去了台湾,但是为了再见金又新一面,她重返上海滩,此一见,便是一生相随,从校园到世俗,从上海到青岛,风雨飘摇大半生,却又相濡以沫一辈子……
拜访了N多老人的家,整洁者不在少数,但很少有像这一次,让记者忍不住对居室里的每个细节都反复打量,刨根究底。
或者,恰如日本作家山下英子所说的,一个人所使用的物品,能够反映出自我形象——是汪洋温柔恬淡的气质吸引了记者;也或许,是这间紧凑的屋子里,每一处摆设,每一个物件,甚至是墙上挂历标注日期、可移动的红色方框,都于古朴简约之中,透露出浓浓的岁月感和丰富的私人记忆,让记者迫切地想一探究竟:到底是怎样的人怎样的初心,到底是怎样一种坚持和执着,能把一个纯公益的家庭文化沙龙,延续了整整30年?
1987年创办于这间小屋的又新文化沙龙,才是最根本的原因。

“在沙龙里,每人都是一本书”

“……本次活动邀请作家薛原老师做客文化沙龙……主讲题:《南海路7号的个人记忆与档案解读》……”
“……本次活动邀请的是曾荣获两届电影百花奖、青岛话剧院国家一级演员邵宏来老师主讲,题目:《表演艺术纵横谈》……”
……
每隔一周,又新文化沙龙的积极参与者们都会收到这样一条短信,标明即将到来的那个周六晚上,汪老师家中的沙龙会带给他们什么样的精神大餐和思想碰撞。感兴趣者,会提前阅读相关书籍,并如期来到汪洋的家中,听讲座,交流思想,恰如一位长期热心参与者玉玺所言,在沙龙里,虽然来的人背景不同、身份各异,但彼此间“没有身份高低,每个人都是一本书,在分享着自己读书感悟的同时,也分享着各自千姿百态的人生”。
“我丈夫在世的时候,沙龙固定在每周六的晚上,都是他自己来讲。”汪洋告诉记者,最初设立文化沙龙,是金又新几个学生的提议,“当时老金在职工业余大学里教中文,课余时间经常有爱好文学的学生来到家里,谈文学,谈人生,谈感悟。后来,他因工作调动离开学校后,每周六仍有人来找他交流文学方面的问题。也因此,有学生提议,是否可以定期办个文化沙龙,让文学青年有个交流、学习的地方。”于是,1987年,又新文化沙龙创办,起初来参与的人,大都是金又新以前的学生,然后,学生带熟人,熟人传熟人,随着前来听讲、交流的人越来越多,又新文化沙龙,夫妻俩精心培育的这间常青小书房,也逐渐为岛城文化圈里的人熟知。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1997年,金又新因心脏病突发去世了。陷入巨大悲痛中的汪洋,一时难以自持。彼时已经办了10年的沙龙,第一次被迫搁浅。

沙龙,是对丈夫最好的纪念

“办完老金的丧事,我的心情很沉重。这时,老金的学生找到我:‘汪老师,先生不在了,您能不能把沙龙接下来?’”汪洋告诉记者,看着学生期盼的眼神,她突然觉得自己义不容辞,并意识到,这或许是纪念丈夫的最好方式,毕竟,沙龙既是丈夫爱好文学、传播知识的初心体现,也凝聚了他无数心血。正如曾应邀在沙龙里讲座的高伟老师所说,“又新文化沙龙活着,金老师就活着”。
于是,1997年,汪洋正式接过了沙龙的接力棒:“只要我在,沙龙就在。”
“我刚接手的前两期,都是我自己讲。但后来我发现光靠自己讲不行,只局限在文学这个圈子也太窄”,汪洋告诉记者,来到沙龙的人,各行各业都有,虽然都是基于对文学的爱好走到一起的,但一个优质、生命力长久的沙龙,要带给参与者更广泛的天地,而不仅仅局限于某一点。
刻不容缓,汪洋开始行动起来。借助自己退休前担任政协委员积累下的人脉,汪洋广泛邀请岛城文化界的知名人士来沙龙里讲课,讲题还是以文学为主,但同时,汪洋也注意兼顾到哲学、艺术、美学、心理学、法律等相关领域。不过,拒绝庸俗、坚持学术的这一原则没有变,“和老金在的时候一样”。
从自己讲课到请他人来讲,汪洋在扩展了沙龙内容的同时,也增大了自己的工作量——虽然退居幕后,但更多、更琐碎的事需要她亲力亲为,其中,最费神的当是约请讲课老师这一环节,“我一般都会提前三个月做计划,比如这三个月内的6期沙龙,每期拟约请哪位老师来讲,讲题是什么,都要反复和老师商讨”。这些外人“看不见”的工作,只有摆在汪洋案头那一本本密密麻麻的通讯录、签到本,见证着,珍藏着。而更多的收获与感动,则深藏在每一个沙龙来客的心里——岛城女作家连谏在讲课后的感受颇具代表性:“任世间红尘滚滚,但至少在汪老师沙龙里的那个夜晚,每一颗心,都是安宁的,都是在追寻精神甚至灵魂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