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桃花深处 □秋也
作者：
新闻 时间:2023年04月29日 来源:半岛都市报
路过后铺村后的桃花林,发现坡下有桃花蘸水而开,想去拍几张照片,却误入了桃花深处。
从村前绕到河边,沿滨河大道往北,水泥路戛然而止处,地势陡然降低,下面是一片小树林,此时最抢人眼球的,是河边的桃树。停下自行车,沿着斜坡下去,一树树桃花正在骀荡的春风里翩翩起舞,好像在欢迎我的到来。
桃树没人修剪,枝条随性生长,比果园里修剪有型的桃树,多了许多质朴和热烈。大小不一深浅有别的桃花,在春风里摇曳,宛若乡野姑娘清纯的笑脸。
我就像一只快乐的蜜蜂,围着一棵棵桃树打转,用各种各样的姿势,拍下它们的美,小心翼翼地,生怕碰掉一个花苞。拍拍走走间,我赫然发现,有好几棵桃树,姿势很古怪,临河的一边,枝条不向阳光充足的河那边长,反而并拢着,弯向西边的杨树林。凑过去细看,我才发现它们原本伸向河面的桃枝,被人为地扭转了方向,就像一个个胳膊被拧到身后的犯人。拧过的地方伤口发红,还很新鲜,应该是受伤不久。我连忙将它们恢复到原来的样子。桃树的枝条柔韧,修复能力很强,即使木质部被扭裂,只要树皮没有彻底拧断,伤口很快就会愈合。
我百思不得其解,在水泥台上走,桃枝拦住去路,只要轻轻拨开枝条,或者微微猫下腰,完全可以过去,什么人这么残忍,非要虐待一棵正在花期的桃树呢?
拦水坝的北边没有护坡,河堤越往低处越平缓,与水面自然相接,完全是记忆中河堤的样子。坡上密密麻麻都是树,几棵大柳树站在水边,泡在水中的粗大树根已经沤断,树根的皮掉光了,却依然像手指一样紧紧地抓住脚下的泥土。柳丝长长,随风飘摇,掩映着波光粼粼的河面,两只黑水鸡正在自由自在地觅食。斜坡上的树木,大多没有长出叶子,灰蒙蒙的底色间,不经意地就冒出三两棵桃树。高高的杨树遮挡着阳光,它们身形纤瘦,花苞比较稀疏,开得疏朗婉约,却像跳跃留白的诗句,别有一份隽永。
再往前走,就到村后了。河堤陡峭,桃树却突然稠密起来,就像一群盛装的姑娘们,佩环叮当,争先恐后地往河边跑,要以水为镜,欣赏自己华美的妆容。三个女人一台戏,一群桃树更不消说,它们肩膀挨着肩膀,花朵贴着花朵,枝条挽着枝条,摩擦着,喧闹着,轻轻地挠着我的心。天那么蓝,桃花那么艳,河堤上面好像有火山喷发,粉红的岩浆正沿着河堤奔流而下,置身其中的我,随时有可能被熔化……
美中不足的是临河的树枝上挂着一些塑料薄膜,在风中飘摇,呼呼作响,与眼前唯美的画面形成了巨大的反差。我翻出背包里的塑料袋,开始动手清理。探向河面的桃枝上的塑料袋,很难够到,一不留神就会掉进河里。我小心翼翼地踩着河边的石头,翘起脚尖,给树枝“松绑”。最北头的酸枣枝长满了利刺,处处留心,还是被扎到,手指疼得钻心。可是看着清清爽爽的地面,我心里很欣慰。桃树们也快乐起来,桃花在春风里撒欢,纷纷把花瓣撒到我的头发上,好像在奖赏我。
一边清理,一边往回走,我把拦河坝南边的地面也彻底清理干净了。正舒心地打量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对面来了一位中年男人,旁若无人地走向河堤的水泥台,把我恢复原位的桃树枝条又啪啪地折了回去!
我连忙喊住他,问他为啥要这么做。他谎称自己喝醉了,连连道歉。我说,喝醉了还敢到那么窄的水泥台上去,就不怕掉进河里?他不能自圆其说,只好尴尬地讪笑着离开。看到摩托车上的渔具,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是在水泥台上钓鱼,嫌桃树枝碍事,才痛下杀手。从动作的熟练程度看,前面扭伤桃树枝的是他无疑。可是他完全可以选择没有桃枝遮挡的地方钓鱼,大可不必让桃树伤筋动骨呀!
看我不好惹,他只得不情愿地骑上摩托车,却不甘心地走走停停,不停地回头看我,似乎在等我离去,好卷土重来。我一手拎着两大袋垃圾,一手扶着自行车,边走边回头,看到他在对岸光秃秃的河堤上停下来,眺望着那片桃花。
他大概也喜欢美丽的风景,才会选择在桃树边垂钓,却不知道人首先应该是风景的缔造者,然后才是风景的享受者。我有种隐隐的担心,希望钓鱼的人怜悯一棵桃树,会不会是一种奢望呢?
缘分真是个奇怪的东西,以前我散步走到这里,顶多走到拦水坝,就原路返回,从未深入北边的树林。没想到在这咫尺之地,还藏着一片小小的桃花源。它不是很安静,也不是很完美,一如我们的心,需要时时打理,才能保持健康和纯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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