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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评】

隋唐群英天下逐鹿             胡艳丽

新闻    时间:2018年11月05日    来源:半岛都市报


唐开国》 作者:于赓哲 出版社: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自古“一将功成万骨枯”,帝王将相叱咤风云、建功立业的背后,是无数为生计从军男儿的生死两茫茫,是无数黎民百姓的流离失所,是战争所及之地人口的大幅锐减。
受万世景仰,创造盛世辉煌的大唐王朝,其开国史同样是一部生灵涂炭的战争史,是诸侯间相互倾轧的博弈史。
由陕西师范大学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于赓哲所著的《唐开国》,以唐太宗李渊逝世倒叙起笔,追述隋朝末年国家动荡,各股势力逐鹿中原的历史断面,表面上该书是以“关陇贵族”争霸,彼此间互相杀伐为主线,但实际上读者看到更多的是在“乱世出英雄”背后,数以百万计黎民的生死悲歌,以及经济与社会发展遭受重创的严苛现实,当然还有乱世英雄们的虚伪、狡诈以及视人命为草芥的残酷。
书的开篇,首先讲了一个容易被读者忽略的问题,隋末各方英雄豪杰并起,但其中的主要力量并不是农民起义,而是关陇贵族之间的竞争。关陇贵族由来已久,最初是由西魏宇文泰创始的,他依托关陇地区的豪门贵族,发掘当地人力物力,实现高度集权,并创立了府兵制,这一系列的举措,皆是为了与东魏集团相对抗。可以说关陇贵族天然带着争权夺利的基因,后来的北周、隋、唐皆出自这个集团,看似改朝换代,实则是一个集团内部的权力更迭,只不过权力大印的交接,往往是以举国陷入刀兵之乱为代价。
再说隋炀帝本人,虽不乏才干,甚至颇有经济头脑,但他致命的缺陷在于,顺境时志得意满,忘乎所以,逆境时又灰心丧气,沉迷酒色,坐以待毙。假如他在天下大乱的前夕,能够痛改前非,昭告天下停止征伐辽东,延缓重大工程建设,让百姓休养生息,或许在传统“忠君”思想的约制下,关陇贵族徒有野心,也不敢轻举妄动,隋炀帝依然有翻盘的机会,但其遇挫后的“驼鸟”式行径,以及沉迷酒色的放纵,都“助”其加速走上了灭亡。
再说大唐王朝的缔造者李渊,从书中所述来看,此人具备了心机深沉、善于伪装,以及杀伐果断、一切以利益为导向等一切“成大事者”的特质。正如作者所言,他能举事成功,首要因素,便是其关陇集团贵族出身的身份,天然拥有民间及统治阶层内部的号召力。但他真的代表了关陇集团的利益吗?显然不是,这不过是一张助其夺取天下的跳板,他对同样出身关陇集团的争霸者,虽有伪饰但其下手比对其他竞争对手更不留情,甚至可以说是欲除之而后快。就算是对他曾亲口称之为“从弟”的陇西李轨,也因其在回信中自称“大凉皇帝”,而兵戎相见,最终将其斩首示众。对同样出身关陇贵族的李密,同样也是利用为先,先稳住其人,而后利用他招拢瓦岗军旧部,而后让李密担任宴会服务大臣的角色,导致李密愤而出走,最终结果不外乎诛杀。
天下,并无有情的帝王。李渊如此,其子李世民同样如此;李世民登上皇位的过程,并不比隋炀帝光彩,而作者在书中多处指出李世民篡改开国史,丑化其兄李建成,美化自己。事实再次证明,关陇集团,或者推而广之,自古帝王相将,他们在逐鹿皇权的过程中,都在一步步把自己变得残酷、冷血、六亲不认。皇权之下,是同根生兄弟的身首异处,是无数臣子在站队排位赌命中的生死未卜,以及牵扯株连颇多的家族之祸。
在帝皇心中或许有治国平天下的智慧、有平衡各方力量的制衡之道,有赢得军心、民心的政治手腕,但绝无常人所有的人伦亲情和朋友之谊,在冠冕堂皇的外衣之下,他们的是非观都与自己的利益挂钩。
在书中,有一位少见的重情重义的人物,只是其刚一出场,便匆匆谢幕了,他便是效忠隋帝的张须陀。在与瓦岗军的大海寺战役中,张须陀战死。“张须陀本来已经杀出重围,但是为了救部下,又跃马重返包围圈冲杀数次,最终战死”。这样的主帅,在整本书中实属少见,在血腥的战场之上,有背信弃义者、有倒戈投降者,但少有主帅为下属奋不顾身,且几次重返包围圈,为部下置自己生死于不顾,直至战死。依笔者看来,凡事不以成败论英雄,张须陀当属隋唐第一义士,交友当如张须陀。
作者在书中以战争讲述和人物描写双线并行,以李渊举事,与各方豪强势力在争斗中此消彼长的较量为半径展开叙述,其中对雄主窦建德、劲敌王世充、猛将尉迟敬德等进行了较为细致的描写,但在各种利益博弈的战争大雾掩盖之下,合书再回忆这些人,曾经的风云人物,也都面孔模糊。
自古英雄最是悲凉,戎马倥偬后,最终都付笑谈。
在书的最后,作者指出唐朝建国是一次历史的纠错,它摒弃了隋炀帝施政的种种弊端,继承了隋朝的种种优点,促成了大唐盛世的到来。不论唐开国史如何血腥,帝王心计如何深沉,中国历史仍是向前迈进了一大步,也造就了直至今天人们还引以为傲的大唐辉煌。相对于历史而言,那些在唐开国战争中枉死的将士、黎民,最终都凝缩成了一个并不确切的死亡数字,并渐渐被后世遗忘,泯灭于历史时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