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岛都市报 -A14-朝花观澜

闲话芫荽                 □王开生

新闻    时间:2020年12月26日    来源:半岛都市报

春雨惊春清谷天,为春之时节。农历二十四节气中,立春拔得头筹,在冬日未尽之时,报来初春的讯息。
杜甫在《立春》诗中开句即有“春日春盘细生菜,忽忆两京梅发时”之咏。春盘,内盛“五辛”之菜,此为古人祭拜春神之物,亦是馈赠亲友和百姓可食之蔬。五辛菜,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有一说,指葱、蒜、韭、芸苔和芫荽,亦是道家之五荤,皆为应时应季的香辛之物。古人相信,人们食用立春前后新生的蔬菜,可调理身体五脏六腑,吐故纳新,为一年的消耗积蓄生命能量。
花开数朵,单说芫荽。
芫荽,又称胡荽,如今人们通常叫做香菜,我爷爷那一辈青岛原住民,多称之为芫荽。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后期,开放台胞回乡探亲后,青岛籍的老台胞们纷纷回青,在我们饭店请客吃饭时,嘱咐最多的一句话即是:别放芫荽。时诸多年长于我的同事不谙此物,适遇我至方解围,故记忆犹新。香菜据说原产于欧洲地中海地区,张骞出使西域后,始将其带回中国,广为种植。
对待香菜这一青菜物种,向来两派阵营泾渭分明,爱的人爱得要命,恨的人恨得要死。听说国外亦成立了一个“世界反香菜联盟”,在世界范围内向香菜发起宣战,拒食香菜;还有机构将其评为全球第三难吃的蔬菜。无辜的香菜这又是招惹了谁?
我喜欢香菜,热腾腾的羊肉汤中,岛城的拌冻菜凉粉中,一道鲜靓的鲅鱼丸子中,若没有了香菜参与提味,味道简直不可想象,难称完美。奇怪的是,我的父亲和女儿却是坚定的反对香菜一族,家中餐桌上常年拒绝此物,看来此即是传说中的隔代遗传。
不食香菜是人的基因作祟,属于天生,亦无法改变。有一种却是后天变化的。
某次与一位新结识的朋友聚餐,见他餐前小声叮嘱服务员说,别放香菜。原来他年轻时,曾得过一次严重的口腔溃疡,遍访中西医皆不去病根。后得一民间老妪的偏方药剂,几服药末吃下去竟然痊愈,前提条件却是:一辈子不能碰香菜。如此看来,香菜的罪过不小。
据科学家研究发现,亚洲人拒食香菜的比例最高,可达21%,也就是说每5个人当中,即有一位不吃香菜,细忖之下,数量着实惊人。
不食香菜的人,对其味道的深恶痛绝,从女儿的表情中,可窥一斑。不幸的是,这类人群的嗅觉多异常发达,故烦恼也如影相随,往往吃香菜的人还未觉得怎样,她们已气得把筷子狠狠地拍到了桌上,高声质问:谁放了香菜?那架式,恨不得能当场把桌子掀翻。
清代美食大咖袁枚,将日常所食所闻整理成一册《随园食单》传世,成为近现代饮食界的武林秘笈。整整一部食单,无远弗届,涉猎广深,然无一提及香菜,尤其在香菜应该出现的场合,亦无只字片语,且多以葱、蒜、椒、香蕈等替代,我推测,袁子才不食香菜!此应算是我的饮食科研成果了。
近现代的另一位美食大家梁实秋,则嗜香菜,其在《雅舍谈吃》中回忆到,居北平时爱吃爆肚儿,爆肚儿有三种做法:盐爆、油爆、汤爆。盐爆肚儿不勾芡粉,只加一些芫荽梗葱花,清清爽爽。其在《白肉》一篇中又讲,吃白肉下饭,须佐一碟芫荽末,等等。
有人戏言,若用一道菜来区分人群,那么世界上只有两种人:吃香菜的和不吃香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