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醉酒 □陈希瑞
作者：
新闻 时间:2018年09月28日 来源:半岛都市报
记得小时候,每当母亲做好了饭菜,父亲就说,喝点吧?喝点就喝点。谁知刚喝没几口,撂一句,一个人喝没意思,父亲把酒归了壶。母亲就笑着说,正好应了那句老话,一人不喝酒,两人不赌钱。
父亲连襟四个,他是老大。正月里走亲戚,客人来齐,酒席开始。姨夫们故意说,大姐夫你是老大,你不带头喝酒,叫我们怎么喝?父亲说,叫我说了算?众人齐说,对,就你说了算!父亲说,那好,我说了算你们就得听我的,你们先把酒满上!好,一人一大杯满上了。该父亲了,父亲却把酒杯藏起来说,你们能喝使劲喝,别管我,管我你们可就吃亏喽!众人一齐起哄,性急的二姨夫把酒一端说,别管他,爱喝不喝,别耽误咱们喝酒!一仰脖儿,小半杯下去了。二姨夫的这个表率作用,还真管用,碍于情面,父亲只得自己添上一点。
逢年过节,来客来人,父亲也不过是象征性地端端酒杯,意思意思而已,生怕拂了客人的面子。过年了,几个姨夫来看望他,酒席间,父亲摆摆手说,你们喝,别管我。不过,情况也有例外。人逢喜事精神爽嘛,碰到特别高兴的日子,父亲也会贪杯的。
从上世纪五十年代开始,父亲在外工作了十年,一直担任生产队会计,春种秋收,跟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有着很深的土地情结,直到六十年代回了家。
记得刚大包干那年,土地分到了各家各户,父亲一高兴,把在城里上班的哥哥叫回家种地。那晚,一大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地瓜干加散白酒,父亲足足喝了两杯,醉眼朦胧地跟我们比比划划着说,这回大包干土地承包到户,你们要好好记住,只要你踏踏实实,扑下身子好好种地,一定会有好收成,土地是咱们庄户人家的命根子!
年年岁岁,庄稼一茬接一茬,时光转眼又过去二十年。在前前后后的几年里,不用交公粮了,种地不要钱不说,还有补贴。历朝历代,祖祖辈辈,这是哪辈子才有的大好事,在我们身上实现了。
父亲一高兴,小酒又喝上啦!自斟自饮,喝一气说一气。你们看啊,这皇粮国税,从来就是天经地义,国家要多少就得交多少,无论何朝何代,官府征夫派役,百姓交粮纳税乃王法铁定。可现在呢,什么都取消了,庄户人一点儿负担都没有了,这日子过得真是顺心顺气!
今年秋天,父亲过了第一个农民节。父亲喝下的,是五粮液。这是父亲平生第一次喝下这么好的酒。我们都劝父亲少喝点儿,毕竟岁数大了,身体要紧。父亲却不以为然地争辩说,酒,是粮食酿造而成的,实话说,我们喝下的不是酒,而是飘香的五谷,是大地的丰收啊……
父亲这回,可醉得不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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