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大泽山
作者：
新闻 时间:2018年07月27日 来源:半岛都市报
高建刚
古岘镇
在古岘讲理
可以开门见山
也可七弯八拐九曲地讲
也可一里二里三里四里地讲
但不能蛮横无理
就这样一来二去三山侃
多复杂的事体也能理解
然后在墨河边小坐
喝着古岘老酒
吃着腊杆子烤鸡
谈齐国说康王
聊田单火牛阵
吹范蠡和西施
……
直到天色已暗
车笛声声催我们上车
去茶山赴晚宴
从未看到夜空如此多的星星
在茶山
爬到树上就能捧下一捧星月
身边的爱人会静静地等待
绝不会以为你在哄她
在茶山入睡
爱人的梦会在静夜交融
在茶山
早晨会被百鸟鸣啭得不想醒来
直到满山的知了
爆锅般翻炒起来
我们才肯起床下山
大泽山
大泽山漫山书法
人在写
在庙宇在顶峰在峭壁在路上
树木也在写
在山上在空中
鸟也在写
在天上
篆隶行草楷
知了大声读着
仿佛所有的字都认得
我们在大泽山行走
如一幅内涵深远的行书
时光是冰酒里的“冰”
——平度采风五章
□何敬君
偶遇徐万且
……谁走进了谁的梦里?
此时我深信,今生定会遇见你
遥想当年
仰望天空的你已站成一座雕像,在太阳的脚步里甄察万物
为我至今看不清楚的年轮画下二十四道印记
我不知道你如何听懂了天地的叮咛
你宁静的目光和一部《太初历》告诉我:大自然从不强迫我们什么,节气只是提醒,只是嘱咐
我知道我只能行走在你的书写里
一瞬间回溯两千转,从“大暑”又到“大暑”
季节在我们身外,不曾有过终点
你仍旧伫立在古即墨的村巷里,身后苍苍,眼前莽莽
而我,一身如寄,一如梦里
汉砖的眺望
一双双眼睛——
在简陋的门楼下,在低矮的墙头上,在坦怀裸腹的墙体中
——眼睛,眼睛,眼睛……
守着炊烟缭绕的农家院落,眺望绿气蒸腾的古岘田野
田单麾下的火牛怒哞着,似远去又近来
乐毅的豆腐香飘出了“七弯八拐九曲巷”
汉砖在眺望
看一群又一群人波浪一样来了去了,走了多远又多近
自言自语了两千年,多少言辞都化作烟尘
还是聆听吧,外表越来越细腻而内里越来越粗粝的我们
汉砖也在听
听我们沸沸哓哓,听我们说什么和说不出什么……
茶山之上
水在山之上,瑶池深深深几许?
天在山之上,神话里的斗篷如此飘逸么?
天空与水面:同一汪澄净、同一片纯粹虚无的蓝么?
我是一条无骨透明的鱼了……
山顶的风含情千种,吹我的衣衫如拂云絮
真正的白云在另一个山头,在不远处凝静着:女神的袍衫,初霁的雪原,白水彩泼洒湖面
等我赴约,等我入画,等我放浪其间
我在山下的浮土里沉没太久
蓦然登高,怎堪身入如妙如化的幻境?
还是做一株植物吧
一株刺槐树,一棵菅草或一棵天人菊
长于般若寺旁,承朝露沐晚风,饮蔡状元的井水,听百鸟鸣啭
——此生足矣
……木鱼敲彻了暮色
我心静谧澄明,无挂无碍
大泽山中
……让我化做一块岩石
或“水声月色”,或“风声云岫”,由“我做主人”
——“邀月”来,与你虚度时光
两千座秀峰绵延六十里,五百处石刻穿过一千年
我想在智藏寺旁静处,与月与水与云与风为侣
听晨钟暮鼓
可我仍是遑遑洪流中的一具土坯
泥垢淤耳,尘埃障目
不过在光影迷离中抛掷了浮生半日
我要带着空皮囊回去了
大泽山哦,你是否收留了我的魂儿?
在高氏庄园品冰酒
四季在葡萄的深处,葡萄在酒的深处
凝视我的肤浅,从唇齿到舌尖到喉咙到胸腔
哪是春风秋霜?哪是夏雨冬雪?
你寻找葡萄,葡萄也在寻找你
你和葡萄一起寻觅酒
酒哦!酒将葡萄酿成诗行奏成乐曲,你的脸上风霜密布
风霜的深处是沧桑,沧桑的深处是虔诚
虔诚的深处是信仰,心里的光
照亮你的脸,照亮葡萄的欢乐与磨难
你说时光是冰酒里的“冰”
你仍在寻觅,寻觅天下知己
有谁能一直沉着安静,与这叫做“冰酒”的知己对谈?
——窗外,绿瀑布从坡底汹涌而上
葡萄们依然走在路上……
有姓氏的葡萄和有思想的酒
□高伟
在这个盛夏 平度大地著作等身
大泽山 是它最傲然的封面
高氏葡萄 是里面最饱满的章节
多汁又实沉 每一个果粒都是一颗词语
每一滴汁液都聪明
都有自己的了不起
那葡萄酿成的酒 才有灵魂和思想
葡萄由瘦小到圆润 都是修行的事情
像生命的成长 由稚幼到丰盈
风吹来 葡萄把头低垂下来
我也学会热爱万物
护佑那柔弱的 祈福那卑微的
秋天到了 我要笑了
葡萄那样 愿为美好的事物卑践地活着
遇见有姓氏的葡萄和有思想的酒
它们碰巧都是真的 万物有灵
葡萄有它自己的自性和神性
在葡萄酒面前保持人性是值得的
味蕾舌尖 听觉与嗅觉
我愿意它们是及物的
我甚至要找到它们的所及之物
我要谦卑和老实
我要醉掉 醉得心花乱坠
我要到南方去找北
放心地热爱着葡萄和此生此世
生活很疼 比生孩子还疼
我们更应当享有这葡萄馈赠的欢乐
脖子和脸上染上葡萄酒的腔调
爱神与酒神 应当随时起舞
莽撞后的喜乐
应当悬挂在夏风吹过的地方
大泽山诗草(四章)
□崔均鸣
一、缅怀故城
走在古岘镇的街巷上,感受胶东故国送来的历史热风。那些关于乐毅城、即墨城的历史影像沉重如墨,却又黑白分明。
濒临干涸的小沽河,依然躺在历史的河床上。打量四周,尚有几只深情的翠鸟还围绕在他的身边。河畔的苇草丛中,偶有卢雁出没。我只是拍一拍手,它便惊恐万状。
——从容与淡定,在这里是一个弥足珍贵的字眼儿。
从斑驳的石板路上走过,拐进九曲巷。在李氏拳馆的梅花桩上腾挪跳跃,试着留下一个潇洒的身影。然而,我不能。
坐在槐故园的石凳上,沏上一壶老茶。淡香缭绕间,试着吟诗一首或高歌一曲。然而,我不能。
恬噪的蝉鸣和绽放着的牵牛花儿,动与静倔强对恃之时,每个门扉都有铁锁把守。我试着在街角寻找那个调皮的小子,还有一位扎着羊角辫的小妞儿。然而,我不能。
那时,我只能搬出一坛古岘老酒,喝了一碗,又一碗,……再一碗!直到把自己喝成屈原和李白；把三原色染坊晾晒出的布匹喝成田单将军的旗帜和齐国的魂魄。然而,我依然不能回到从前!
一条渐渐消失的大河,让曾经繁荣的王城失去了存续的血脉。
一千五百多年之后,我在这里缅怀那座消失的城池,更是在怀念一滴一滴貌似无足轻重的水。
二、书法石刻
不是所有的文字都需要被刻石记载。也不是所有的碑刻都会存续千年。
大泽山题刻五百余处,满眼琳琅,号称书法博物馆。
然而,在这里。那些没有被文字侵蚀过的石头依然散乱地遍布山坡,如同历史留下的大段空白。那些沉默于山谷间的素石,潜伏着太多平民的生活,了无痕迹,却又无比坚硬。被时光打磨过的日子已经包浆,从它们的身边走过,依然需要怀揣一颗谦卑的心。
对于那些言之凿凿的历史,我基本不信。因为,那常常是有权有势者的独白。蹩脚的谎言、廉价的自恋足以摧毁我的朗读欲望。
直视所有粉墨登场的角色,想象他们卸妆后的素颜。
真相,近在咫尺。
比如文章,块头太大,常常掺水。浸泡在水里的故事也会变形。我们只能站在波光涟滟的水塘边,努力让自己不掉进坑里。
大泽山,一座沉默的山,也是一座安于平凡的山。当它从历史舞台的中心地带渐渐地淡出,生动的笑脸是追光灯无法读懂的。
三、大泽山断想
几千年前,这里还是一片水泊。沙鸥翔集,锦鳞游泳。风动芦苇,水草丰盈。沼泽地里,一处孤岛连着又一处孤岛。后来,洪水退去。大泽湖里的岛屿生成了连绵起伏的大泽山。大泽湖里的老蚌,把抱在怀里的一粒粒珍珠变作了五颜六色的葡萄。
这个时刻,你应该意识到,发生在大泽山盆地的故事,已经远远超出了你的想象——
那些葡萄架下的传说一定是荡气回肠的。
那些葡萄酿成的美酒一定是饱经雪霜的。
还有,那些葡萄架下品着葡萄美酒的人们。一定个个来路不明,气质非凡。
想象中的大泽山,高标逸韵,气宇轩昂。
重重叠叠,虚虚实实。似真似幻,像雾像风。
只要挣脱逻辑的缰绳,任何一个愚钝的大脑都会化作放荡不羁的野马。
一匹、两匹、三匹……一群!野马,野马,野马……漫山遍野!岂肯浪逐苜蓿之坡,盖当下视八方之骏。
与野马同行的人,都是诗人。
四、梵净佳人
有些真相,无法抵达。但,可以想象。
有些佳人,无法结识。但,可以仰望。
暗夜里,如同那颗蜇伏在山项上的小星星。我们彼此间的深情凝视,只能在遥远的距离之外发生。
我走遍智藏寺的里里外外。寻找你。
我走遍大泽山的上上下下。呼喊你。
期待中,一场意外的灵魂邂逅被失落的山风吹散。梵净佳人,连影子也不曾出现。
只有一个天真的光头小和尚,面对好奇的照相机镜头轻声细语地提醒大家:不要拍照。
也许,这个孩子是你从红尘中带走的惟一眷恋。
也许,这个孩子是你最舍弃不了的世俗情缘。
挣脱了世间的所有烦恼,如同婴儿挣脱了带血的脐带。所有悲苦情愫统统终结于某个隐秘事件的背景里。那一天,你成了伤痕累累的逃兵。
忘却尘世,是你修读佛法的第一堂课。
寻找梵净佳人,是我引爆灵感的熊熊火焰。
在大泽山,任何浪漫之想都略显浅薄和轻佻。惟有诗人,可以豁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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