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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享】

王小波是如何“炼”成的?                      □吴义勤

新闻    时间:2018年02月26日    来源:半岛都市报


意大利作家卡尔维诺的小说《树上的男爵》有一个精灵古怪的柯西莫男爵。少年时期,柯西莫为逃避父亲的苛责,追求自由,逃到了树上,并在此生活直至终老。无独有偶,作家王小波也写到了一个爬在树上观看野蛮拼杀的少年王二。这个树上的坏孩子,在王小波的其他作品中又化身为“绿毛水怪”的苦命情人、云南热风雾瘴里的狂野少年、黎明荒岛呐喊求生的巨人、隋末洛阳城的数学流氓,等等,从而形成了新时期文学中一个独特的人物形象谱系——我们甚至可以说,这些“坏孩子们”,是独立于新时期文学审美规范之外的另一种可能性。
然而,“坏孩子”藏身浓密的树叶间,观察人世百态,将沉重的反思化为轻逸的狂想,也留下了很多神秘之处。王小波是如何“炼”成的?这些奇怪的小说和杂文,与中国新时期文学、中国当代文学,乃至广义的中国现代文学,又有怎样的联系和区别?有的学者认为王小波是王朔式反讽的继承和深化者;有的则认为王小波开启了中国新自由主义浪潮;还有的则将王小波与卡夫卡、海子甚至福柯等文学和思想资源相联系。而对王小波的文学史评价,至今争议仍很大,有的批评家认为,王小波是当代文坛堕落的反思之镜。另一种观点则认为王小波根本不算大作家,对中国文坛也没什么影响,充其量不过是写性爱而闻名,后因非正常死亡而引发反响的作家。而知识青年和媒体的持续关注,与主流文坛的冷淡,形成了情绪化的对峙……甚至,是否喜欢王小波,已经成为“接头暗号”。这个说法乍一听有趣,仔细想想,却有点“黑话”的嫌疑。王小波不是“文学超女”,也不是“文坛余则成”,而这些将文坛与王小波简单对立的说法,虽满足了某些愤世嫉俗者的自我想象,却缺乏学理性的说服力。
如今,这个“羞涩邋遢”的坏孩子,已经离开人间十几年了,而有关他的争议和误读却从没有停止过。如何“把王小波还给王小波”已经成了一个颇为复杂的命题。房伟的《王小波传》,给我们提供了理解王小波的一条不同路径。这本传记通过大量采访、回忆、论述等资料,加上作者的独特心得,描述了当代最有争议性、最富才情的作家王小波的一生。该书有文化传记的宏观视野,以饱满的激情、丰富的资料和别致的视角,全面展示了王小波的生命细节、文学特异性、精神成长历程,及他与中国当代文化史的隐秘联系。作者以极具眼光的“叙事角度”,呈现了王小波“特立独行”的养成史,努力为我们还原了一个真实的王小波:王小波在《黄金时代》获奖前,并未打算成为职业作家;他辞职的动机也很复杂,后来虽无固定收入,但也并非穷困潦倒;王小波甚至一度想涉足出版、电视剧编剧,甚至软件设计等行业;王小波进入文学体制的努力以及他与文坛的恩怨也不是一句话能说清的,这里既有文坛对他的冷漠,也有文坛精英对他的帮助。
从文学史的角度对王小波进行重新梳理和定位,也是这本传记的野心所在。那么,王小波的文学世界有什么呢?在《我的精神家园》,他鼓励读者用童心来思考问题,追求智慧和美,摆脱世俗功利的困扰,脱离宏大概念的诱惑,才能看到生命的超然与文学的意义。他想象的“人文之路”是这样的:“在两条竹篱笆之中,篱笆上开满了紫色的牵牛花,在每个花蕊上,都落了一只蓝蜻蜓。”王小波曾沉郁地安于“沉默的大多数”,当他开口说话,却以美和想象的“树上的世界”,对抗无趣无聊的“现实世界”。而对王小波的世界,我们能说出的,也只是一部分,他的隐秘心灵与文学理想,需要更多的发掘与考证,也需要更多的领悟与思考。只有这样,这个逍遥在树上的叛逆少年,才会从文学疆土的心灵之树上爬下,悄悄走入更多读者的心灵。
《王小波传》(增订版)
作者:房伟
出版社: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生活书店出版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