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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08月06日

白俊峰新作《从来爱物多成癖》面世,爬梳历史感受宋人风华

汪洋大海中舀起一滴水

新闻    时间:2022年08月06日    来源:半岛都市报

半岛全媒体记者 孟秀丽

天津博物馆副馆长白俊峰的新作《从来爱物多成癖——北宋收藏文化及其观念摭谈》近日由天津社会科学院出版社出版发行。白俊峰致力于收藏史和艺术史研究,尤其关注宋代社会收藏行为及收藏文化,这是他继《大宋收藏》之后的第二本学术专著。该书从收藏史研究的角度出发,探讨了收藏行为以及蕴含在其行为中的种种观念,通过这些行为和观念,来观察宋人丰富的内心世界和北宋的历史文化图景。借由收藏话题,白俊峰带领读者观察千年前的社会图景、艺术生活和时代芳华,与那些有趣的灵魂进行对话。日前,接受半岛全媒体记者专访时,白俊峰表示:“爬梳历史其实是一种幸福……我们能够做的工作,只是在汪洋大海中舀起一滴水而已。这个过程本身就是提升自己。”

由苏轼喜欢上收藏史
借收藏洞窥宋人风华

记者:从去年的《大宋收藏》到如今这本《从来爱物多成癖》,是一种研究的延续吗?两本书有何异同?请谈谈这本书的创作初衷及创作历程。
白俊峰:肯定是研究的延续,但正如您说的,两本书也存在很大不同。第一本书严格讲,算不上严肃的学术作品,是以讲故事的形式,把我对宋代收藏文化的一些感受写出来,这些感受还比较肤浅,偏向于“轻写作”,也是我的第一次尝试,肯定有不完善的地方。第二本书保留了我讲故事的写作风格,但侧重比较严肃的讨论,而且在选题上也不一样,主要讨论北宋的收藏观念,我在书中谈了一些自己的认识。之所以有这本书,一是在第一本尝试的基础上有了新思考,想写出来。二是为了弥补之前写作的遗憾。当然,这本书也有不足。
记者:收藏行当历史久远,您为何选择宋朝来研究收藏史?您认为宋的收藏(藏品、观念、文化等)在艺术史中有怎样的地位?
白俊峰:说到宋代,我刚开始的关注点实际上是苏轼。这其中确实有偶然因素,是很早之前临习苏轼的《一夜帖》,才开始了解他作为收藏家的经历,进而喜欢上了收藏史。兴奋点往往是不经意间触发的。当然,这也与我长期关注艺术史有关,我很小的时候就学画,对历史和艺术始终抱有浓厚兴趣,但长时间无缘将兴趣变为职业,现在作为博物馆打工人,有了比较好的环境来做这项工作。天津博物馆丰富的馆藏和良好的氛围,是我从事研究工作的重要支撑。
北宋是古代收藏文化的第一个高峰,当深入进去后,才发现太迷人了。目前,学术界对北宋收藏文化非常关注,已经形成许多卓有创见的成果。宋代艺术发展取得很高成就,绘画上创造了再现主义的巅峰,又在理论上为元代兴起的表现主义也就是通常说的文人画提供了支撑。书法上,宋代的艺术家自觉革新了“书法之坏自鲁公始”的局面,由唐代的崇尚法度向尚意书风转变。收藏上也是这样,我认为北宋基本定型了古代的收藏文化,甚至现在还在影响我们对文物的认知,比如文物的时间属性、“长物”属性、“身份区隔”属性,宋人已经敏锐感受到了。
您的问题里,其实也涉及到了收藏史和艺术史的关系,两者既密切相关,又有所不同。简单说,典籍收藏是我们古老的传统,肯定属于收藏史研究的领域,虽然刊刻精良的典籍时常被当作艺术品欣赏,但一般不会归类到艺术史研究。收藏史和艺术史其实有很大交叉,就是我们通常说的艺术鉴藏史,再缩小范围,就是书画鉴藏史,因为书画鉴藏是艺术鉴藏的重中之重,这也是目前学术界最关注的领域,当然也属于艺术史研究的范畴。因此,如果把收藏史和艺术史比作两个圆的话,它们大部分是重叠的,重叠的部分就是艺术鉴藏史。这是我的一点粗浅认识。

以责任感讲好故事
尊重历史“与古对话”

记者:收藏史的研究几乎是一种艺术考古了,在卷帙浩繁汗牛充栋的典籍中爬梳历史,您有怎样的所思所得?
白俊峰:感触当然很深。爬梳历史在外人看来非常枯燥,其实是一种幸福。我们看到的历史,与曾经存在过的历史,有时是并不完全一致的。我们在历史面前非常渺小和无知,我们能做的工作,只是在汪洋大海中舀起一滴水而已。这个过程就是提升自己。我写到的那些人物,给我的感触也很深。苏轼作为北宋继欧阳修之后的文坛宗主,他的收藏行为和观念蕴含了丰富的价值,某些观念甚至在今天看来,也具有超前性。他的“寓意于物”观对乾隆影响非常大,乾隆有一枚印章,刻的就是“寓意于物”。苏轼告诉我们,要克服欲望,在收藏中注入理性、价值和意义。米芾关于功名不如翰墨的讨论,也很有挑战性,可谓石破天惊。欧阳修则相对正统,但他在收藏上投入了很多精力,是一个很有毅力、耐心的收藏家。这些人的收藏观念既有相似处,也有很大不同。观察这种不同,非常有趣,像是透过一扇窗了解他们的内心世界。这就是一种“与古对话”的乐趣和幸福吧。
记者:在您的研究中,两宋的收藏行为、收藏文化对当时社会及后世文化发展有怎样的影响?
白俊峰:收藏实际上是文化遗产得以传承的重要途径。今天,我们能够看到的文物,很大一部分是经过了有序传承而保留下来的,才使我们更加直观地了解自己的过去,这比书本上的历史更生动。我感觉,文物就像通过时光隧道穿越到今天的,不仅仅带着原初的时代信息,而且递藏过程中也会发生故事、生成文化。这种层累的传承过程,就是收藏文化的魅力所在。当我们传承和弘扬优秀传统文化时,不应忘记那些曾经为文物艺术品传承而做出贡献的人。当然,许多人喜欢听猎奇的宝藏故事,这本身无可厚非,好奇是获取知识、探知历史的动力。只要我们负责任地感讲好故事,不媚俗,不戏说,就是对历史的尊重。
记者:有人说您关于大宋收藏史的研究填补了行业空白,已出两本著作,这是您职务工作的延伸,还是个人爱好使然?此后会有怎样的研究或创作规划?
白俊峰:填补空白,实在不敢当,也谈不上,我只是写了一点思考。学术界目前对艺术史、收藏史很关注,出现了一大批优秀的学术成果,都是我学习的榜样。而且,我的学术起点很晚,这两本书也有许多待完善的地方。当然,选择这个领域,既是职务工作的延伸,也是个人爱好的体现。目前扎扎实实做点研究工作,工作之余,争取写出更好的作品,就是我唯一的愿望。下一步,我还会持续关注宋代收藏文化,会选择一个收藏家进行更加深入的研究。同时会做天津本土艺术史研究,正在整理资料。
记者:近年来关于宋朝的文学作品、历史研究、影视作品都很多,您怎么看宋史热这一现象?
白俊峰: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我谈一点感受吧。宋史近年来确实很受关注。那个时代,其实不像有些人想象的灿烂明媚,反过来说也可以成立,即不像有些人描述的那样不堪。我们应该用平和的心态看待历史,不必一味鼓吹,也不必一味批驳,既允许自发的喜欢和讨论,也应坚守学术的立场和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