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岛都市报 -A05-城事新闻

半岛都市报

城事新闻
2019年07月11日

5年前独子不幸溺亡,悲恸、自责、挣扎后,他们选择了坚强

痛苦中重生的失独家庭

新闻    时间:2019年07月11日    来源:半岛都市报


每逢暑期,青岛的一些乡村路边都会悬挂出防溺水的横幅。
这样的场景没有了,没有了……”聂海英坐在院子里的板凳上,眼里噙满了泪水。那之后的四年里,孩子时常出现在聂海英的梦境中。“梦中的孩子在平塘的水中拼命挣扎,喊着妈妈。”聂海英说,“有时在平塘的塘坝上喊我妈妈,孩子喊着要回家。”
“孩子要回家,那时他才12岁。”聂海英说,前些年每次做这些梦,她就偷偷地从家里赶到那个平塘前坐上一阵子,甚至会和儿子“说会话”,有时自己去,有时哥哥陪着去,然后抹着泪离开。每年孩子的忌日和春节前,聂海英会带上烧纸,去到那个平塘的塘坝上。
悲痛不光令聂海英挣扎。孩子溺亡后的前两年,以前很少喝酒的张春正开始酗酒,“起初是啤酒,后来是白酒”。“每天都喝,有时晚上一个人喝1斤白酒,边喝边掉泪。”聂海英说,儿子是丈夫一生的全部,当“全部”没了,他的精神世界彻底崩塌了,靠酒精麻醉自己的神经,靠酒精忘掉孩子的音容笑貌。
有一次,丈夫夜晚又在家里喝多了,她起身去夺丈夫手里的酒瓶,为此两人还吵了起来。显然,失子的悲痛,如一把刀子日夜刺伤着张春正的心脏。
聂海英抢夺酒瓶的勇气并没有封住丈夫酗酒的嘴巴,相反,丈夫酗酒越来越凶,甚至还开始打砸家具,家里的椅子没有,凳子没了,收录机没了,甚至连吃饭的桌子都没了。“都被他砸光了。”聂海英说,“孩子溺亡,谁不心疼。”聂海英这个已过不惑之年的女人,每天在这个破落而充斥着酒精气味的院子里承受着煎熬。
妹妹在家受气的消息,最终传到了娘家哥哥的耳朵里。娘家哥哥赶到张家,要把妹妹带走。此时的张春正瘫倒在地上道起歉来:“哥,我错了,不要带走海英。”
自此,张春正的脾气收起来了,白酒喝得也少了。但半年多的时间里,砸坏的桌子、椅子等家具没有添置,夫妻吃饭就在一个用砖头支撑起的木板上,木板上放着一个红色塑料薄膜。
经历了失子的大悲大痛,这对夫妻不光在家里少于交流,哪怕走在村中的大街上遇见邻居,也常是沉默寡言,低头不语。失子之痛,成了张春正内心深处短时难以拔掉的刺。每每在外看到或听到孩子的笑声或吵闹声,这个已过半百之年的男人总会驻足或多看上一眼。或者,在他的心底,儿子并没有消逝,但事实是儿子的生命最终定格在了12周岁。
12个春秋,让他又爱又恨;难以接受这个现实,又不得不去面对这个事实。

■面对
仍要继续的日子


尽管家中仍没有餐桌,但此时的丈夫收住了脾气,白酒也变成了啤酒。
儿子已去,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在儿子去世的第2年,聂海英就打算再生一个孩子,以赶走那个噩梦。儿子去世的第3年,聂海英47岁。她鼓起勇气,将自己还想生孩子的想法告诉了50岁的丈夫,丈夫看着她,一脸茫然没有说话。当她一次次地诉说这个愿望后,丈夫默许了这个意愿。可最终,聂海英没有怀上孩子。
曾经,聂海英有段时间消极对待生活,她不做家务,也不下地,甚至厌恶人生。但是看着丈夫一天天苍老的脸和枯柴一般的手,聂海英觉得哪怕两人不能再生孩子,生活也还得继续下去。她变了,开始精心地服侍起丈夫;早早就起床给丈夫做早饭,下午做好了晚饭等待丈夫回家,将家里打扫得井井有条。
人心是肉长的,张春正体会到了妻子积极乐观背后的无奈与痛苦。之后,他开始改变。他们建了冬暖大棚,并在冬暖大棚里种植了葡萄,大田里种植了芋头、花生、地瓜、小麦和玉米。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好起来。他们的家里添置了手扶拖拉机,四合院也建了起来。
以往绝大多数的日子里,张春正出门去打工,而聂海英则在自家大棚里忙活或在家中做家务。
对于一个失独家庭而言,养老的担忧同样困扰着他们。他们除了具有国家为农民购买的保险外,3年前,这对夫妻还开始自费购买养老和生病的商业保险,为以后做准备。
尽管孩子溺亡的阴影渐行渐远,但对于聂海英、张春正以及他们的家人,终究是一个痛。他们后悔没有看护好那个本该继续享受人生的少年。
“5年了,我从没将孩子死亡的消息告诉孩子在烟台工作的舅舅。”聂海英说,孩子的舅舅后来还是知道了,但他从不在电话里向她提及,因为“他知道我承受不住,他也承受不了”。(文中所涉人物均系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