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岛都市报 -A23-人文青岛

收获爱情 难忘岛城

新闻    时间:2017年02月28日    来源:半岛都市报


1989年春节,萧涤非、黄兼芬与三个儿子的全家福。
2016年10月旧地寻访,古稀之年的三子在拍故居原来的侧门。
萧涤非孙子萧海川旧地留照。
萧光乾接受专访,谈父亲在青的幸福时光
半岛全媒体记者 张文艳

萧涤非在青岛的生活分为两个阶段,一个阶段是1933年到1936年,另一个阶段是1947年到1958年,即便在第一次被无辜解聘,留下一丝伤痛,但他仍然热爱山大,当山大复校之后,果断地来到青岛,继续他的教书生涯,并在这里正式开启了杜甫研究。他将诲人不倦的热情和坚持不懈的研究精神留在了青岛。记者致电专访了住在济南的萧涤非三子萧光乾先生,和他的弟子吕家乡,从他们的叙述中了解不一样的萧涤非。
▲上世纪30年代初,萧涤非先生与黄兼芬女士恋爱时,在青岛汇泉海水浴场。
学业婚姻,喜忧参半

1933年,在黄节先生的推荐下,27岁的萧涤非来到青岛,任教于国立山大中文系专任讲师。初出茅庐的他开始了从未中辍的教书生涯。“当年他单身,住在学校里的宿舍里”,萧光乾告诉记者。刚入行的萧涤非,身份是讲师,与曾在国立青大教书的沈从文一样,工资应该在每月百元左右。加上当时萧涤非未成家,无其他负担,因而生活较为宽裕。
就是在这一时期,一个女孩走进了他的生活。女孩名叫黄兼芬,江西武宁县人,比萧涤非小11岁,是爱国将领李烈钧将军的外甥女,可以说,黄兼芬是当时的大家闺秀。“母亲是父亲的旁听生,经人介绍两人认识,由于两人是同乡,加上母亲是南方人,在北方生活水土不服,得了一场大病,细心的父亲殷勤伺候,等母亲病好后,两人便确立了关系”,萧光乾先生说。就这样,远在异乡孤独的心灵很快走到了一起。“其实,母亲属于下嫁,因为父亲穷苦出身,很小便失去了双亲,靠亲戚的接济读大学,读清华大学期间,他还必须靠勤工俭学继续学业”,因为萧涤非精通诗词,所以他找到一份给京城有钱的小姐太太们做家教讲诗词的工作,后来通过自己的努力得以保送读研究院,每月有了生活补贴,这才完成了学业。黄兼芬出生在军官家庭,家庭条件优越。“后来父母有了争执,母亲的一句‘当年好几个师长追我我都没答应’,父亲便没了脾气”,萧光乾先生笑着说,“父亲对母亲评价非常高,说他是敢于冲破封建思想束缚的山大女性”。虽然家庭背景悬殊,但两人相濡以沫了50多年,这是后话。
在宁静的大学路上,在迤逦的汇泉湾畔,都留下了萧涤非和黄兼芬结伴而行的幸福身影。1936年秋,两人结婚。然而,生活对萧涤非来说往往是喜忧参半。就在两人定好结婚日期时,一则消息突然传来,萧涤非被无辜解聘!没钱办婚礼,而且还必须在婚礼当天离开青岛,相信两人当时五味杂陈。向亲友散发了通知后,他们便踏上离行的火车。给他们送礼道贺和送行的是同一人——老舍先生。这让萧涤非牢记了大半辈子,“父亲与老舍先生的友谊一直持续,后来老舍先生自杀,父亲非常难过,老舍先生的夫人胡絜青还曾到我家来做客”,萧光乾说。
告别流离,生活安宁

1947年,山大复校。萧涤非先生再次回到了他挚爱的山大,直到退休。
“我是1946年出生的,听父亲说,来青岛后我们先在合江路宿舍住了一年,后来在嫩江路住了一段时间,之后就搬进了当年的鱼山路26号,如今的鱼山路36号大院”。2016年10月,萧光乾先生和儿子萧海川专程回到青岛重访故居,“我们住在鱼山路大院一进门右边的平房里,是美军临时搭建的,当年中间还有很大一块空地,我常常在空地上来回骑自行车,平房还在”。近日,记者来到鱼山路26号,坐在院落里的石墩上,再次致电萧光乾先生,电话那头,他陷入深深的回忆,“那11年,是我们全家最朝气蓬勃,最美满幸福的日子”。  
当年生活在青岛的萧家,已经告别了颠沛流离的生活,“父亲在山大的待遇还不错,家里请了个保姆帮忙做饭,母亲在距离鱼山路大院200米外的青岛二中教书,大哥和二哥也都在青岛上学”。萧家人在青岛,各自繁忙。就在萧涤非开设“杜诗体别”,并编写讲义,李希凡旁听时,就在青岛解放后萧涤非高唱“今宵头上月,一倍觉相亲。不改春风面,来看隔世人”时,萧光乾和两位哥哥正在编织着自己的童年和少年生活。老大萧光照在航海领域展露头角,并曾任上海港务局机电处处长,老二萧光来就读于中央体育学院(今北京体育大学),后留校任教,萧光乾先生和父亲一样,教书育人,曾任教于济南七中。萧光乾在青岛上了小学和中学,“我上过无棣四路小学和文登路小学,毕业后初一是在28中上的”。
此时,萧家也发生过一些小插曲。1949年,此时的青岛尚不安定,美国海军陆战队正组织大规模撤离,他们开着吉普车在街上横冲直撞,“大哥萧光照在上学的路上被车撞倒,头破血流,幸亏当时有路人认识我父亲,慌忙将大哥送到医院,记不清当时是童第周还是哪位教授,正好有从美国带来的盘尼西林(青霉素),这才救了大哥的命”,萧光乾先生说,后来,父亲曾经在报告中,谈到为此事他曾找美军司令部进行交涉。

执著的学者,有趣的老人

生活稳定后,萧涤非先生就将所有的精力投入到杜甫研究当中,他幼时的艰苦经历,和八年抗战中战火岁月,让他与同样经历了八年动乱(安史之乱)的杜甫更加接近,也产生了共鸣,“父亲对学问研究非常认真,特使是对杜甫研究,认真到不要命的程度,以至于到去世前还有很多文章没有发表”,萧光乾现在正致力于父亲遗作的整理。
“萧涤非先生比我大27岁,是我的父辈;加之他是古典文学教授,我一进校就把他看成‘老夫子’”,萧涤非的学生吕家乡在回忆老师时提到,一年之后,他对老师的印象就转变了,“1950年下半年,接替王统照做系主任的吕荧先生,指导同学们成立了‘新文学研究会’,我被选为召集人,在校刊办了《新文学》副刊。我们三个编辑一块到萧先生家约稿时,只见他穿着一身运动衣,原来刚刚打篮球回来。他笑着说:想不到我还能打篮球吧?哈哈,当年我还是足球队员呢,华北代表队的!说着找出当年华北代表队的合影。从此,我对萧先生刮目相看了”。
萧涤非先生体育的特长遗传到了三个儿子身上,三个儿子曾分别代表三省市参加体育比赛,“大哥在大连上学,代表辽宁省,二哥代表北京市,我代表山东省”,萧光乾先生说,最终以体育为业的是二哥萧光来。“父亲和哥哥都很低调,哥哥考取中央体育学院,学院里的老师都不知道他是萧涤非的儿子,尤其是学院的副院长宋君复,曾在山大任教,和父亲踢了三年足球,但他始终不知道萧光来与萧涤非的关系”。
1958年,山大文学院迁往济南,萧家也跟随一起迁往济南。虽然痴迷于教学工作,但父亲在萧光乾眼中并非刻板、冷漠。“记得有一次下了课,我骑自行车回家,母亲叫我去车站接出远门的父亲,我来到车站,远远看到父亲将拐棍扛在肩上,一头挑着一个手绢,手绢里包着两个地瓜,这就是一位老教授的情趣”。1989年夏,母亲黄兼芬去世,萧光乾一边忙于工作,一边忙于照顾年迈的父亲,还要照看才两三岁的孩子,非常疲惫。“父亲知道我很累,中午午休时间短,来不及给他做饭,80多岁了,拄着拐杖出去买两个面包充饥,让我以照顾孩子为主。所以,爱不在语言里,而还行动里”,说道这里,萧光乾先生有些哽咽了。
萧涤非先生在青岛,前后生活了14年的时间,在这里,他收获了相濡以沫的爱情,拥有了挂念一生的挚友,开创了坚持不懈的杜甫研究,也享受了平静安宁的天伦之乐。(本版图片除署名外均由萧光乾先生提供,特表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