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誓将心血付“村夫”——我的父亲萧涤非

新闻    时间:2017年02月28日    来源:半岛都市报



萧涤非(1906~1991),江西临川人。1930年于清华大学毕业,1933年在清华大学研究院毕业后到山东大学任教。抗日战争时期去西南联大。抗战胜利后于1947年回山东大学,历任中文系主任、教授,硕士、博士研究生导师,培养过项怀诚等一大批国之栋梁。被称为“20世纪的杜甫”“汉学伟人”。
这是萧涤非的三子萧光乾先生提供的1957年的全家福。照片中萧涤非先生手拿折扇,口袋里插着两支钢笔,腹载五车的学者气质;黄兼芬女士穿着简洁大方,烫着流行的卷发,端庄得体的教师形象;长子萧光照胸前别着大连海运学院的校徽,次子萧光来身形挺拔,结实健壮,三次萧光乾头微微上扬,生机勃勃。这张照片是萧家在青岛幸福生活的最好印证。萧光乾先生委托儿子给记者发来了1957年在海天照相馆拍摄的全家福。一场浩劫给这个美满的家庭沉重一击。直到1989年春节,全家人在聚在一起又照了一张,“不过已有了暮年的味道”。就在这一年夏天,黄兼芬女士憾然辞世。一年多之后的1991年,萧涤非先生也与世长辞,令人唏嘘。
萧光乾

父亲萧涤非,原名忠临,1906年11月27日,生于江西省临川县茶溪村。1930年清华大学中文系毕业。1933年清华大学研究院毕业。历任山东大学、四川大学、西南联大等校讲师、副教授、教授,1947年秋,重回山大任教。
陶行知先生有句名言:“滴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饭,自己的事自己干;靠天、靠人、靠祖上,不算是好汉”。这话当然不是在提倡“个人奋斗”,而是强调人应当有一种自立自强的精神,父亲在一次大会发言中,谈到闻一多、老舍诸先生无师自通,敢于走自己的路时,曾无不自豪地说:“谈到我个人,也有那么个劲,走自己的路!”我觉得,这是他回首几十年的治学经历所得出的经验之谈。
父亲出生在一个穷秀才家,祖父名雪初,号晴谷,能为人排难解纷,人称“晴谷先生”。祖母杨氏,生三子二女,父亲未满周岁,祖母便去世了。十岁时,祖父又去世,父亲成了孤儿,在此之前,他曾在村上我祖父创办的三益小学读书,有时也放牛、爬松毛,亲眼看到了农民的疾苦。不过在他孤苦的童年,给他印象最深的,还是《水浒传》里白胜唱的那支“赤日炎炎似火烧”的民歌和《唐诗三百首》中杜甫的《兵车行》这些反应人民疾苦的诗篇。
此后,父亲随我大伯辗转于外地,读过三个中学。1926年,父亲20岁,由南京江苏省立一中同时考取清华大学和东南大学(即后中央大学),因得到一位堂叔的资助,同时又慕梁启超之名,遂入清华大学中文系,在清华的七年,父亲深受黄节先生的教益。1929年,他在《清华周刊》发表了第一篇论文《读词星语》。1930年大学毕业。在旧中国,毕业即是失业,当时国家根本无所谓分配,他自己又找不到工作。幸而这时清华成立研究院,父亲按规定,以四年总成绩平均在80分以上,得免试进入,每月有30元津贴。他的导师黄节先生,是第一个在大学讲汉乐府的,他的研究院毕业论文《汉魏六朝乐府文学史》,便是由黄先生指导的,因成绩最优,清华同学会半开玩笑地送他一个刻有“状元”二字的铜墨盒。
值得一提的是,父亲在青年时代曾是足球名将。1935年出版的《清华校友通讯》记载着:“萧涤非,为华北著名足球健将……”当时北平报纸的体育消息中,常有他的名字。他的百米11秒1的清华记录,一直保持到解放后。所以,当他大学中文系毕业,找不到工作时,曾有好心的同学要介绍他去河南当体育教员,他苦笑了笑,谢绝了。
1933年,父亲研究院毕业,还是找不到工作。经黄节先生力荐,才到青岛国立山东大学任中文系专任讲师。那时,系主任也是黄先生的学生,黄先生对他说,如不接受就断绝师生关系,所以父亲常说黄先生是他的“恩师”!父亲在山大开的第一门课,是四年级的必修课“词选”。这年他27岁,同学中有的年龄比他还大(如著名诗人臧克家便是其中一位)。由于父亲对“词”之一道,平素也有研究,因而尽管初出茅庐,却是站稳了大学的讲台。此外,他还开了“乐府”等课。父亲是有正义感的,曾一度冒险通过邮汇接济在济南狱中的中共地下党员。
1936年秋,山大换校长,父亲被解聘。离青时结婚。山大解聘后,父亲到了四川大学,呆了五年。1941年,因拒绝参加国民党,被突然解聘,丢了饭碗,那时我还没出世,大哥三岁,二哥才几个月,全家困在峨眉山下。父亲异常气愤,正走投无路,他的老同学余冠英来信说,闻一多先生要他去昆明西南联合大学,这才得了活路。他的另一位在中国香港的清华同学黄玉佳又电汇了五百元路费,这才到了昆明。
八年抗战,父亲在治学上的一个变化,是他真正接近杜诗,产生了共鸣。所以,在回到山东大学后,便开了“杜诗体别”这门课,编写了数十万字的讲义。(父亲回忆说,记得李希凡同志曾旁听过这门课)。
1955年起,在教学的基础上,父亲的《杜甫研究》上、下卷先后出版。作为一名老教授,父亲始终站在教学第一线,不仅给本科生上课,还辅导进修教师、研究生、外国留学生(朝鲜、越南各5名),从未休假,他那诲人不倦的教学热情和一丝不苟的认真态度,一向为同学称道。他曾说:“如果一堂课教失败了,我会吃不下饭,睡不好觉。”还说:“如果在课堂上发现有同学打瞌睡,我会感到内疚,因为自己讲得不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