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岛都市报 -A23-人文青岛

博学鸿才真奇士——记黄际遇先生

新闻    时间:2017年02月21日    来源:半岛都市报


黄际遇(1885~1945),字任初,号畴庵。出生于广东省澄海县澄城镇。黄程裔孙。著名数学家、教育家,擅长数学而又兼长文学、书法。曾留学日本,1910年中格致科举人。1922年获美国芝加哥大学硕士学位。先后任武昌师大教授、河南中州大学教授等,1930年至于1936年,历任青岛大学教授兼理学院长、山东大学教授兼文理学院院长。

为了寻找黄际遇的旧照,记者致电黄际遇先生的孙女黄小安女士,被告知只有两张照片。其中一张是左图,来自1949年版《黄任初先生文钞》,署为黄际遇先生五秩遗影(罗玉君摄于青岛)。罗玉君是《红与黑》的译者,她和天文学家李珩是国立山东大学的又一对学者伉俪。据黄小安查祖父日记得知,李、罗与国立山大结缘,源于同在法国留学的同学张云从中推荐。黄际遇又是张云在武昌高等师范(现武汉大学)的指导教师,师生情谊浓厚,因此他们得以相识。
黄际遇,这个名字并不如雷灌耳,但却在业内颇有名气。他是数学家,教育家,交际广泛,尤其是在青岛生活的六年间,与大学教授们打成一片。
翻看纪念黄际遇的文章,饶宗颐教授称:“先生自幼颖异,书过眼终身不忘。精力充溢,体貌俊伟似齐鲁人。其学长于数理解析,蜚声国际”。蔡元培赞黄先生的日记:“苟付梨枣,非延多种专门学者,难与校对。”老舍称他:“博学鸿才真奇士,高风亮节一完人。”他的学生林莲仙回忆老师体貌魁梧,声如洪钟,博学多闻,关爱弟子。他的女婿钟集(黄际遇次女楚言之夫)回忆岳父击剑骑马,无不精通,为人和蔼,平易近人。不过,在众多回忆文章中,被引用最多的,要属梁实秋莫属。1930年至1934年,梁实秋曾任教于国立青岛大学、国立山东大学,其中四年与黄际遇重叠,因而两人相识,并双双成为“酒中八仙”成员。梁实秋曾写过文章回忆黄际遇,即《酒中八仙——忆青岛旧游》和《黄际遇先生纪念文集》中的《记黄际遇先生》,因两人相处时间较长。在众人中,能够还原黄际遇脾性,并悉他在青岛生活之人,非梁公莫属:
“黄际遇,长我十七、八岁,是我们当中年龄最大的一位。他永远是一件布衣长袍,左胸前缝有细长的两个布袋,正好插进两根铅笔。他是学数学的,任理学院长,闻一多离去之后兼任文学院长”。
“先生字任初,广东澄海人。他性格爽朗,而且诙谐。
先生未携眷,独居第八宿舍楼上。闻一多后来送家眷还乡,也迁入第八宿舍,住楼下。所以这一所单身宿舍是我常去的地方。我经常是到一多室内打个转,然后偕同上楼去看任初先生,喝茶聊天。潮、汕一带的人没有不讲究喝茶的,我们享用的起码是‘大红袍’、‘水仙’之类。任初先生也很考究吃,有一天他邀我和一多在他室内便餐,一道一道的海味都鲜美异常……
任初先生有写日记的习惯,写在十行纸的本子上,永远是用毛笔写,有时行书,有时工楷,写得整整齐齐,密密麻麻,据云写了数十年未曾间断。他的日记摊在桌上,不避人窥视,我偶然亦曾披览一二页,深佩其细腻而有恒。他喜治小学,对于字的形体构造特别留意,故书写之间常用古体。他对于时下一般人之不识字深致感慨,有一次他告诉我某公高吟红楼梦的名句‘茜纱窗下公子多情,黄土陇中佳人薄命’,把茜读作西。他的日记里更常见的是象棋谱,他对于此道寝馈甚久,与人对弈常能不用棋盘,即用棋盘弈后亦能默记全部之着数,故每有得意之局辄逐步笔之于日记。他曾遍访国内名家,棋艺之高可以想见。
先生于芝加哥大学数学系获有硕士学位。其澄海寓邸门上有横匾大书‘硕士第’,真是书香门第,敦厚家风。长公子家器随侍左右,执礼甚恭,先生管教綦严,不稍假藉。对待学生也是道貌岸然。但友朋欢宴之间,尤其是略有酒意之后,他的豪气大发,谈笑风生。他知道的笑话最多,荤素俱全,在座的人无不绝倒,甚至于喷饭。
一日,省主席韩复榘来校,要对全校‘训话’。训话之前,校长邀全体教职员在会议室和主席晤谈。我因为久闻‘韩青天’的大名,以及关于他的种种趣谈,所以欣然应命。任初先生有一些惴惴不安,因为他在河南曾作过一任教育厅长,正是韩复榘的属下,有一回河南大学学生罢课,韩大怒,传河南大学校长问话,任初先生心知不妙,乃陪同晋见。韩厉声叱责,校长刚欲申辩,韩喝令跪下,校长抗声曰‘士可杀不可辱’,韩冷笑一声说:‘好,我就杀了你!’任初先生一看事情不祥,生怕真有人头落地,用力连推带拉,校长双膝跪落,其事乃解。任初先生把这段故事讲给我们听,真令人啼笑皆非。好在这一次韩到青岛大学,态度很谦和,除了捧着水烟袋有些迂腐的样子之外,并无跋扈之态,也没有外传种种愚蠢无知的迹象。
我离开青岛后一年,任初先生也南下到中山大学。抗战军兴,先生避居香港,中山大学一度迁到滇南,后又迁返粤北坪石,先生返校继续教学。三十四年(1945年)抗战胜利,先生搭木船专返广州。一夕,在船边如厕,不慎堕水,遂与波臣为伍,时公子家枢奋不顾身跃水救捞,月黑风高,不见其踪迹。
先生博学多才,毕生劳瘁,未厄于敌骑肆虐之时,乃殒于结伴还乡之际,噫!”(摘自《记黄际遇先生》有删节)